73 李代桃僵-《金瓯无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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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骗我。”尉迟晓低下头,方才因吃惊而止住的泪又忍不住落下来。泪珠滚了几行,她想起这一切原本都是她害的,更是伤心自责不已。
“别哭。”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下颚抬起,唐瑾一点一滴的细细吻掉泪珠,“相思难耐,伤自然好的慢,如今见到你,就该好了。”
“哄我。”尉迟晓倏然想起,“你怎么进来的?被人知道了可怎么是好?”
“你当我是肩不能抗,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吗?”唐瑾朝高墙扬了扬头,“这些人若也能发现得了我,那泉亭王的盛名也枉费了。”
尉迟晓急道:“那是床子弩射的箭,不比旁的,你伤又没好,干什么翻墙呢!”
“我实在想见你,哪里还想着伤?”
尉迟晓垂下头,喟叹:“终究是我对不住你,可不知来世结草衔环能不能还得起。”
“我和你何尝有这些欠不欠的话。”
“以怨报德,如何不愧疚呢?”
唐瑾笑道:“你这么说,我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了?咱们不说这些了,屋里去吧。”
“你不走吗?”尉迟晓疑惑的问。
“既来了,就不急着去,天亮再走也来得及。”唐瑾说罢,揽着尉迟晓往屋里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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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内维持着令尹府上原来的陈设,一张菱纹红木床榻,上面罩着最简素的柳绿纱帘,一张圆桌放着民窑的紫砂壶,窗边的条案上放了一盆朝霞紫的绣球花,花盆旁边是一盏黄铜的仕女灯台。
唐瑾擦亮火石点燃了烛台上的白蜡烛,他顺手掐了一朵绣球花,轻手别在坐在桌旁的尉迟晓的发髻上。
尉迟晓抚了抚绣球花,低眉见他腰间挂着一枚有些褪色的千草柳叶络子。
“这不是都收起来好多年了吗?”她问。那还是他们初识时,她给他打的络子,唐瑾平五王之乱那几年一直戴着,后来两个人成亲了就收了起来。
“放在身边总是个念想。”唐瑾说。
泪水“噗嗦噗嗦”的落下,一句“子瑜”胶着在口中说不出也咽不下。
唐瑾拿出帕子给她仔细擦了擦泪,尉迟晓道:“这络子还是那年你要离开金陵时打的。”
“那次我要回去,问你要个东西做念想,你不肯给随身的物件,就给我打了这个络子。”
想起年少的岁月,尉迟晓不由露出一点笑,“我从来没学过女红,打络子还是素日和姐妹们学的,也不成个样子。”
“对我来说,只要是你打的,什么样都好。”唐瑾淡笑着忆起往事,“那年我在莫愁湖边第一次见你,你穿了一身水色的衣裳,身姿款款,看过来的眸子就像是满天繁星。那是我就在想,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姑娘,一定不是凡人。”
“所以你捡了我的香囊当时不还我?”
“若是当时还了你,下次还怎么见你?”唐瑾说,“这样下次‘巧遇’你的时候,我才好问香囊是哪里来的,”
尉迟晓回忆起来,说道:“我说是丫鬟做的,你非说样式好,非求我闻也给你做一个。你在金陵那么长时间,怎么不知香囊是定情之物?怎么还让别人送你?”
“正是定情之物才一定要让你送我。”
“那你后来又怎么故作不知,要请我吃饭来谢我?”
“只有故作不知才能请你吃饭,请吃了这顿饭不就又能见你一次?不是才能和你谈论起那本《施顾注苏诗》 ?”
“是,你硬要说没看过,要我借你,我分明在水明楼里见过嘉定六年的善本 ,我那本不过是复刻的。”
“不问你借书,怎么能再见你?一借一还便能见两次了。”
“可巧你来还书那天正下雨,你又没带伞,便又借了伞去,也不知是不是和龙王讲好的。”
唐瑾笑道:“自然是看了天色要下雨才去的,可是难得选了那么一天,也幸好金陵多雨,不然哪里能借了伞再去还你?”
尉迟晓莞尔,复而轻轻一叹,扰动了空气中的忧愁,“那年我才十六岁,转眼又一个十六年过去了,大概也不会再有一个十六年了。”
“怎么会没有?”
“怎么会有呢?”
唐瑾拔下尉迟晓发髻上的簪子,“这和上次你悄悄来看我时戴的那支簪子是一样的,我记得这还是你那年生辰谂儿送的,谂儿说这簪子看上去是银的,其实是混了镔铁打造,关键时刻可以拔下来做匕首。当时我说他送这样的东西做什么,你还拦着我不让说。”
“你都已经知道了。”尉迟晓平平淡淡的说。
“我岂不知道你吗?你忍下心做这些事情,心里难道不是像刀割一样?这簪子与其说是匕首,不如说是你想寻死的凶器。从下令放箭的那一刻,你不是就没有想独活吗?此番来大明城,虽说是为了换回墨中郎,但你难道不是抱了一丝死志吗?”
“……如果我说,这支簪子是要用来杀你的呢?”
“这次不行。”唐瑾将簪子插回她的发间,“杀了我,你一定会自戕。我可以死,但我不能让你死。”
尉迟晓既哭且笑。
唐瑾扶着她的脸,吻着她的泪,顺口念道:“金满堂,玉满堂,不抵美人眼中光;云满天,霞满天,不抵美人笑中颜。”
尉迟晓破涕为笑,“都什么时候,你还有心情说笑。”
“不管什么时候,你能笑了就好。”唐瑾的吻细碎的落在她的唇齿间,转变成缠绵的纠葛。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尉迟晓的感官,多少往事辛酸都在这痴缠的回应之中!
正是:
玉楼冰簟鸳鸯锦,粉融香汗流山枕。帘外辘轳声,敛眉含笑惊。
柳阴烟漠漠,低鬓蝉钗落。须作一生拼,尽君今日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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